第三章
演习的第三天,因演习提前结束成为了江一苇营长和佟钰连长上任的第一天。佟钰一大早四点钟就被敲门声叫醒,打开门见江一苇已经身着陆军作训服立于他面前。
“哎呦喂!江营长梦游呢?”
江一苇看佟钰靠门的姿势都很像他昨天问话时候的样子,还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样学样。
“十分钟,宿舍门口集合!”
“是!”
佟钰最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了,因为就算他不愿意,开口辩驳都会计时,于是他立刻收拾好床铺去洗漱,回来换上裤子和上身里衣半袖,抓起上衣和收腰绳锁门,边轻轻小跑以免影响楼道里士兵们休息边套上衣,动作行云流水,跑到门口处上衣扣齐了,收腰带也系好了他才迈下台阶,精精神神的立在江一苇面前。
以不影响熟睡的宿舍楼人为前提,敬礼出声:“报告营长,请指示!”
江一苇搂过他的肩膀,“没指示,跟我随便溜达溜达。”
佟钰望了望蒙蒙亮的天,内心腹诽:撑!滴!慌!脸上装作快乐无忧的一只,“好啊!往哪溜达?”
“训练场”
佟钰挣脱开江一苇的胳膊,停下脚步不动了,“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那几盆小盆栽还没浇水呢,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哈!”说完扭头就要跑。
江一苇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动如脱兔的人的后脖领,连拖带拽的把人拉到宿舍楼三百米开外,佟钰自知挣脱不掉,转正了身子,整理一下军装军容,嘟起了嘴。
“您就不能放过我吗?我好歹也是一只小生命呢!”
江一苇不理气鼓鼓的人,做起了热身运动,佟钰根据经验判断此时此刻他若是不跟着做,估计就没机会了,赶紧不情不愿的跟着抻抻胳膊抻抻腿。
“跑步准备!”
佟钰端起胳膊,“我要告诉我哥,就说你虐待我!”
江一苇哼笑一声,发号施令,“跑步走!”带着佟钰慢跑到训练场,“去师父那告我去?我还挺害怕,这么着小少爷,咱们今天不多跑,就跑五公里不算虐待你吧?”
佟钰赌气,“算!”
江一苇抬头看看微微亮的天,“哦,那就十公里!行吗?”
“……”佟钰算领教了,什么叫做糖衣炮弹。
“十公里预备!”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佟钰开始跟着江一苇沿着训练场跑起来,起初他还很不爽,但跑了三公里左右估计是气愤都跑没了,突然想起个有趣的事,跟在江一苇身后的二人纵队因他向前追上形成橫队。
他展露出一天开始的第一抹实实在在的笑意,“江营长?”
江一苇应了一声“嗯?”
“今天是你的小卜排长要唱歌吧?”
提到卜星文,江一苇脸上呈现出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目光都温和多了。
佟钰歪着脑袋看,恰巧捕捉到一种叫做极尽宠溺的眼神儿,不禁抱怨,“同样是兄弟,大哥你双标啊!”
江一苇看向前方,提高了跑步的配速,越跑越快,他的呼吸调整得当,还算平稳,佟钰倒是跟的费力了,大口大口喘着气,又被甩成了纵队。
佟钰不死心,累的跟哈巴狗似的,努力追成横队,呼哧带喘的八卦,“对……昨天见面……没聊几句就……撤营了……我都没来得及问……我……哎大哥你跑慢点!”
江一苇又把人拉成了纵队,偷笑。
佟钰累的双手掐腰也要奋起直追,谁也不能低估他坚守在八卦第一线的实力,又追上了江一苇,“我想听故事!”他一口气吐出了一整句话。
“我有故事,”江一苇勾勾手指,示意佟钰附耳倾听。
佟钰自然上道,凑上前去,“那说说你们的故事!”他没发现江一苇憋着笑。
“你有酒吗?!”
“嘭”佟钰被一记“弹脑门”反套路了!
十公里跑完小少爷佟钰被罚军姿,他就再也不想跟江一苇说话了,也没力气说话了,他记得一般部队46分钟跑完全程就算合格,42分钟算优秀,而江一苇带着他用了38分钟跑完,还对他耳提面命说他体能太差劲儿,轻装上阵都带不起来太丢人,还批评他一天到晚心思全花在玩儿和八卦上了,简直不可理喻。
江一苇清楚佟钰被自己说的生气了,因为按往常搁这位小少爷的脾气,没理也得给你说出几分道理来,用他的话就是气势上不能输,其实佟钰目前的能力就算不错了,可能是他操之过急,但他一想到佟钰是他特别敬重的师父的亲弟弟,他就会觉得除了身为兄长以外更多一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责任。他记得师父说过的话,对于这个弟弟,教训多狠都行,但就一样,别把他身上的灵气给打没了!江一苇一直举步奉行。
五点出头,训练场上也零星的来了些士兵自行训练,或许是积极向上的,或许也有自认为勤能补拙的。
“稍息”江一苇命令。
佟钰不听,继续以标准的军姿站着。
江一苇走到佟钰身边,撞了一下对方,“小少爷别生气了昂!”
佟钰歪着脑袋不理人。
江一苇伸手把人脑袋扭正,直视对方“你是不是觉得你刚毕业就是上尉军官,一连之长很骄傲?你还觉得你不是一个兵,更不是一个特种兵,四点起来锻炼,还被批评挺不爽的?”
“是!我就是不爽!但我没有骄傲,我知道天外有天。”
江一苇点点头,他很满意佟钰据实回复,搂过他的肩膀,“没骄傲说明还有救,不爽也是应该的!我有时候觉得我对自己太苛刻,所以我平日里读读经书,就是想放过自己呢。”说着江营长自己都笑了起来。
佟钰吭的咳了咳了一声,也笑了一下,不过就一下下,他还是觉得不能太给刚气到他的人脸。
佟钰叹了口气,“你不是想听故事吗?”
“我现在不想了,我管你和那个卜星文什么故事呢”佟钰还在气被骂一天天竟八卦的事。
江一苇噗嗤一笑,“我是想讲我和师父的故事,不听拉倒,走!吃饭去。”拍了拍佟钰的肩膀,径直向前走去。
佟钰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讨好“别别!学长我错了,我听!我听!”
江一苇见鱼上钩了,再一次搂着人家肩膀,指向训练场的各项训练器材,给佟钰讲当年他拜师之路的艰辛,“四年多以前,每天的凌晨四点钟,这里都有我和你哥哥的身影,因为是特训,时间也不长,就三个月,而后就进入了保密任务,那三个月其实当时觉得每一天都跟下了一次地狱一样,现在物事人非,再想想那时候还挺甜的,在那次任务里,不怕你笑话,我是临时加入的,你哥带队严苛你是没见识过,我从头到尾被罚的最惨,可我认为我表现其实还挺好的,”江一苇哼哼笑,“大三那一年我被特选执行一年任务,任务结束后我觉得我老优秀了,但在你哥那,还是一句话:你不够格。我真的很不解,你说师父他当年是怎么想的?”
“我哥他对我满宠溺的,我没见过他对谁这么狠,他一定很在意学长,要求越高,越关心!”佟钰赶紧安慰。
“真的?”江一苇不信。
“真的!真的!”佟钰抓住江一苇手腕停住不让人走,特别认真的替自家哥哥解释。
江一苇不说话了,佟钰越琢磨越心虚,他能理解哥哥对学长的良苦用心,那他怎么就不明白学长对他的良苦用心呢?合着又被套路了,佟钰抬眼,江学长压根儿没纠结,就是为了让他明白这个道理,还真是又被套路了!
“想明白了吗?”
"哎呀! "佟钰一拍脑袋,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某位输了演习的指挥官要唱歌呢,也不知道传说中的闷葫芦唱歌是要钱还是要命?"
江一苇扬起嘴角,大方提示, "你们南方人知不知道我们北方最著名的酒吧一条街是哪里?"
“北京城无名河呀!"
“那你听过那里有一家叫做寻常巷陌的酒吧吗?"
“就是那个传说中寻常巷陌里,菱哥抵万金的寻常巷陌? "
江一苇竖起拇指: "少爷好见识!所以那里出来的驻唱唱歌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呢?"
佟钰默默地吞了一大口口水,寻常巷陌签的驻唱什么背景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里上世纪曾经是一个供黑白两道消磨时光的名去处。
“我们这么早去食堂有饭吗?现在才五点多一点, 起床号都还没吹响呢”
“出去吃。”
“要不要省点钱,毕竟我才刚上班。”
“你在校的津贴呢?”
“呵呵!”
江营长一琢磨也对,他佟小爷往常吃穿用度的质地,哪样随便买一买一年的津贴就能造没,这个将门虎子兼国乐世家的人哪懂得生活?
所以我请你?”
“必须的! "
怎么个必须法?江一苇有意逗弄人。
佟钰想了想,“江湖规矩,你拜我哥为师,我就是小师叔了!”
“小师叔?”
“嗯!没毛病!”
“我踢死你我!谁给你的勇气来我们东北地界撒野!”
江一苇把佟钰带到一家粥铺,老板娘一见两人,特别吃惊加热情,“哎呦我去!这不是臻宝儿和小江嘛”
佟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老板娘互撸一把脑袋,顿时懵逼,湖南的家乡话都被吓出来了,“你说的珍宝是哪个!大熊猫吗?”
江一苇憋笑没憨住, 他发现有佟钰的地方,他真是笑点低,“姐,这位是臻宝儿的亲弟弟,活宝,哈哈哈哈!笑的那叫个放汤不羁。
修钰伸手抓桌上餐具要扔向江一苇,江一苇一个放下的手势令他秒怂,“我是谁?我在哪!”
老板娘打量,“我就寻思,臻宝儿咋越活越可爱呢"
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佟钰依然没心没肺的喝了一大碗粥,吃了一屉小笼包。内心琢磨着一定要给江一第一点好看,不然他会以为自己是个傻子的。
吃饱了以后佟钰满足多了,两人一起回了营地,再回来训练场换了个景致,人多的吓人。
“这是咱们侦查营吗?我们没走错吧?咱们营扩编了?这都赶上两个营了吧? "佟连长觉得自从下了连队,日子过的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惯的。
江营长表情凝重,“除了咱们营以外,其他营的人都跟你一样,是来看热闹的。”
佟钰还想打趣,但看江一苇的神情严肃也就不敢说什么了。路过的士兵有小声嘀咕,意思是来听卜星文唱歌,更有甚者,女兵们凑一起耳语,他听不清,但也零星听出一点意思,都是冲着卜星文来的。
佟钰偷瞄一眼江一苇的脸色,江一苇又恰巧回眼看他,他吓得退后一步,“看来是一号人物,不愧是学长看中的人!”
两人看了一会儿,佟钰八卦的心开始按捺不住,心随我动,他的手已经开始解束腰带的扣,接着把外衣解开脱了。
干嘛呢?”
"我想低调点,看看我的连。”因为衣服领上有军衔就脱了。
江一苇点头,也脱了外衣,“那我低调点,看看我的营。"
佟钰拉着人的手腕,“走!打入内部。”
江一苇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跟着到一堆士兵的地方,人家是搬着小马扎来的,都坐着呢,这两个人就蹲着,不说话。
果然被士兵们当成是异类了,“哪个班的?怎么不搬小马扎,把衣服穿上!“好奇心害死兵啊。
佟钰小声回应"这就回我们营了,听说这个卜星文很厉害?怎么会输呢?”
“一看你就一新兵,得叫排长,这次主要是蓝军太强大。”
“怎么说?”
江一苇皱眉,他实在见不得这种八卦行径,起身要走,他可丢不起这人!
佟钰两手齐用力,把人又拽蹲下。
“这回来的两个首长,一个是将门虎子,还有一个大三就上过战场,听说还杀过人!”
佟钰倒吸了一口气,脊背发凉,说出来的话有些走音,“杀过人吗”
江一苇一脸不悦,“能松开手了吗?”
佟钰顿觉烫手,赶紧撒开。
江一苇起身踢了丢人现眼的人一脚才算走人。
佟连长因为演习指挥部设在山顶,所以在士兵们心里这是迷一样的存在,而且演习表现令人刮目相看,如果不是平常亲近的,压根儿不知道这货的真实秉性。
营地操练场临时搭建起演出台面,音响话筒设施相对简单,而即将唱歌的人并没有在旁边。
佟钰找到三排,“你们排长呢?"
三排众人坐着小马扎抬头看看他,把头全部转向三十人左右人群的中间,一个用做训服蒙着脑袋,衣服的两个袖子还系在-起的人。
佟钰白净的脸上挑起一抹笑意,“卜星文!”
同样坐在小马扎上的人解开脑袋上的衣服穿戴整齐,向佟钰敬了个军礼,“连长同志,请指示!”
连长? !所有在马扎上的士兵们受宠若惊,这就是传说中的新任连长,这也太年轻了吧!
其实佟钰并没有什么想指示的,他就是想找找人哪去了:“注意点形象!”
"是!”
眼看操练还有二十分钟,新任连长露面了,新任营长恐怕也不远了吧。
卜星文捧着个本子出列走到佟钰面前,“报告,我需要上台调试曲目。”
佟钰难得静默,打量着卜星文,品貌清和,让他想到那句: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总之就是他见过的少有的不带人间烟火气,不媚俗但也不易亲近那种。
“不紧张吧?”佟钰笑的无害,甚至还有些可亲。
"报告,不紧张!”
“不紧张笑一个?”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谢连长关心,没必要!”立正敬礼向右转上台。
"噗!”
“谁啊这是! "被惜字如金的人噎也就罢了,还要被不让出声的人笑也太没有面子了!
“报告!我是三连一排长徐桀!”
佟钰回头,“出列!”
投案自首的人上前一步走,目光里确实透着桀骜不驯。
“徐桀是吧?说说看,为什么笑?”佟钰不愠不怒地问,眼色里甚至带着笑意。
"报告,一是卜排长从来不爱笑,二是卜排长从来都不给人脸的,别说是您一个连长,就算是营长、甚至团长他也不会给脸!”
“是吗? "佟钰展颜,脸上酒窝若隐若现。
“是!”
“先归队吧!”
“是!”
徐桀意料之外的,他都这么说了,这个连长不应该反驳他或者训斥他几句吗?年轻人不都应该气盛吗?怎么还笑的出来?再联想起这次的演习中这位连长的手段,他不禁想到一句民间俗语:咬人的狗,不叫!
卜星文上台调音响,调话筒声音,然后把他的带乐谱的歌词本翻开固定在话筒架上,他取出铅笔在本子上做了几处标注,神情极其专注,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走到他身边了,此刻台下官兵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都屏住了呼吸。
“歌词本放的是不是低了点? "那人轻声细语,生怕吓到如此专注的人。
“不低,我坐着唱。”卜星文下意识地回应以后才反应过来这熟悉的声音是谁。他抬眼起身,有些腼腆的一莞尔。
台下一片诧异声,佟钰回头,小声问那个一排长:“他笑了?”
那个排长略显尴尬,自觉很打脸,“笑……笑了”
“调试好了吗?少尉同志?”台上那人问。
卜星文幡然醒悟,肃然立正,向人敬礼,“报告营长!调试完毕!”
台上那人回敬军礼,“话筒递我一下! ”
卜星文听命拿了话筒躬身双手递上。
“好,下去吧”那人拍了拍他的肩。
“是!”
待人归队,佟钰回头再看那个一排长,并没有再问一句算给脸吧?他自己明白这回这脸打的啪啪作响就可以了,毕竟古人云人艰不拆拆!
“起立!”台下的连级干部谁都不傻,都猜到了台上站着的就是新任营长江一苇,他们整队待命。
江营长打量着台下近五百人的操练场气定神闲的执起话筒开口,”不才江一苇,是咱们营新任营长。”
不才? !一个副营级资历的人被破格提升为正营长,任谁也不会小觑这么个"不才",如果说佟钰尚无资历可谈就是正连级还有待考证,江一苇就是板上钉钉的无需查证,如果这位新任营长没有这个能力,那上级就是玩火,他们不相信有哪个上级首长能玩得起。
”昨天于团长特意问我第一天上任需要帮忙引见吗,我说不用,我说我四年前就是这儿的兵,现在我这是回家了,回自己家需要引见吗? "江一苇笑着问。
"不需要! "底下人还真的特别给面子。
德行!佟钰算是长见识了,这样也可以!果然东北人可能忽悠了。
江营长眼观六路,捕捉到了佟连长不服气的小表情,踏着闲庭信步走下台,“我看着各位年轻的战士,倒是想起了一篇散文,《少年中国说》 ,佟连长,你还记得里边的名句吗?”
佟钰来不及反应,话筒已经举到他嘴边:”少年强
则国强!”
江一苇鼓掌,“来!大家给咱们新任连长佟钰鼓励
一下!”
底下人纷纷跟着鼓掌,江一苇走到二连长面
前,“邱连长,说说看!”
“少年独立则国独立! "毕竟是上过大学的,都还
是能记得几句的。
江一苇再次带头鼓掌!走到一连长身边,“孟连
长?”
”少年自由则国自由!”
年轻的士兵们这回不用带动就知道鼓掌了,而且还特别热烈,仿佛已经都把自己带入肩负使命的少年人角色当中了。
江一苇把气氛带动起来了,自然要再来一轮,“孟连长继续呀!
孟连长脑袋高速运转,初中学的文章,他紧张起来,”少年……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
“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一连长下句连着的还没说完,二连长求生欲极强的抢答了,这句他还会,不然到他这他就凉了。
底下起哄鼓掌。
话筒又递到佟连长嘴边,他屏气凝神,直视江一苇,接过话筒,用手堵着扩音从唇齿间小小声挤出几个字:“理科生何必为难理科生! ?”
“佟连长说什么?”江一苇假装没听清附耳问道。
佟钰双手举起话筒,在众人的观望中开口:“咳!”
屁也没憋出来!
台下哄笑一片,佟钰回身望,目光所及一片寂
静,“三排长出列!”
卜星文无辜躺枪,出列先为自己澄清: "报告!我
没笑!”
江一苇憋住没有笑场,看着一脸倔强的人,眼里是无限的宠溺。
佟钰把话筒丢给卜星文,直视江一苇浅浅一
笑,“怎么说也要给排长们一些表现的机会嘛!”
江营长颔首,随意向卜星文做了个请的手势。
估计此时此刻,排长们成了最紧张的一批,谁料卜星文不拘一格,登上歌台,开口语惊四座。
“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
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
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伴着话筒扩音,卜星文壮志满怀的朗诵了一整段《少年中国说》最高潮部分,整个操练场基本都被镇住了,好一会儿台下才响起热烈的掌声。
太颠覆形象了,一向惜字如金的风云人物今天吐了这么多字,某个被打脸的排长长出一口气觉得躲过背文章大劫的同时小声嘀咕了句: "台上的卜星文该不会是个假的吧!”
佟钰浅笑,他赌卜星文能过关,一是因为他记得演习时他拿到卜星文的资料,里面介绍他是某知名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保留学籍入伍。二是因为在山顶他跟学长讨教佛经时,卜星文能接上学长的话茬,他不知道两个人的故事,但他总觉得这两人有种知交之感。江一苇表情有些沉重,他在想如果台上的人听他的以学业为重,那今天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今天站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名人民教师,而不是人民子弟兵,他明明可以选择一条舒服的路,念自己喜欢的书,唱自己喜欢的歌,也不用背井离乡,可他却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士兵提干可谓艰难,只为他,他吃了多少苦?竟还能只字不提风轻云淡的站在他面前,他江一苇何其荣幸!
江一苇鼓着掌走上台,卜星文双手递话筒,“不错! "他搂着卜星文的肩膀,很是赞赏的说。
台下的战士们虽说热血沸腾,但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们现在可以排排坐着等着看好戏了,等着看一个从不与人近身的那个风云人物是怎么当众驳了他们新任营长面子的,也等着看他们的新任营长是如何收拾局面的。
不出众人所料,卜星文开始挣脱,开玩笑!那个卜星文可是连于团长的面子都没给过的。
江一苇松开胳膊,抬手看表,见卜星文要下台命令: "一臂之内! "
卜星文停下脚步站好!活脱脱一个令行禁止的好兵。
"现在距离操练还有十二分钟,各连整队落座!”
“是!”
江一苇不动声色的伫立,等整个操练场上的人都坐下以后,他像个串场的主持人举起话筒,话还没有开口,他先笑起来,"后面坐着的各营的战友们,散了嘿!你们快开操了吧? !”
“没有!唱歌!唱歌!唱歌!”
江营长身为东北人并没有唬住一帮子东北兵,他们好不容易有个看热闹的空档,怎么可能就这么打道回营?
“承蒙大家捧场,我们的卜排长唱歌很好听,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但在唱歌之前,我希望大家可以明确一点,不要认为演习输了的一方,他唱歌就该着了,自古兵家不以成败论英雄,但一定以品格论对错,我们既然选择了做军人,那我们就一定要尽到尊重和维护的本分。”
江一苇说完把话筒递给卜星文,“去唱吧。”
卜星文立正敬礼,江营长走下台在最前排对着舞台以标准的坐姿席地而坐,身后人望其直挺的腰板,对这位新任营长多了几分认同。
婉转的旋律响起,卜星文静坐在椅子上,左手抚歌词本,右手举起话筒,“这首歌无关风月,只因为有那么几句词打动我,我喜欢的一首《春日迟》送给在坐的您!”卜星文在台下一片掌声里开唱。
胭脂井玉琉璃离愁半句
多情难赋弦断谢知音
寥寥勾画几笔故人眉宇
等一封迟迟不来的信
他神情专注,声音干净而有磁性,曲风婉转却又深情不已。
应谢红尘款待过离人
半面粉墨半面也是真
凤箫声动挑灯夜倚门
歌台犹在闹市如空城
等燕归来时衔香一枝赠与故识
像春草生时摇曳心事
流水年年环绕城池周而复始
可记得你涉水来问我的名字
唱到一半时,他也会笑,与台下最近的人四目相对时,那人也低头一笑。
待谷雨茶烹独坐春深又到黄昏
便美景良辰再不相问
四顾无声空无一人孑然一身
春风不识我亦信了流光易逝
他的歌唱完了,良久大家都以为他还未娓娓道
尽,直到他起身敬礼,江营长才利落起身上台。
”再来一首!”
操场上由最后的女兵开始喊,整个操练场都跟着起哄,“卜排长再来一个! ! !”
江营长张手接过话筒,“大家还想听是吗?”
“是!”声音犹以最后面旁听的为大。
“那不如请佟连长来一个呀?佟钰!”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佟钰起身上台,"我唱歌不行!”
江营长把话简塞到佟连长手里,"随便清唱一段,大家鼓掌!
起哄架秧子是部队的传统美德,他们甚至用上了拉歌时的口号,“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
佟连长竖起大拇指,“东北人挺厉害啊,是吗?”
“必须的!”
“你们这么厉害干嘛跟我一个小小的连长过不去呢?不如我们请我们营长唱一段内?”
“下去!” 江营长轰人!
“好咧!“正合他意,佟连长一溜烟拽着自己的排长都下了台还不忘带动着喊了一声营长唱!”
就在声势欲起时,江营长力挽狂演的向官兵们大后方挥手打招呼,“欢迎何营长、梁营长惠顾我们侦查营,你们是来带回你们的兵的吗?”
大后方一众部队立马起立向后转,却发现啥人都没有,他们也认识到了他们该回去训练了,于是在江营长的忽悠下带着小马扎回去了。侦查营在江营长的指挥下也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训练休息途中,江营长点了支烟坐在卜星文唱歌的椅子上悠闲的抽着,佟连长打眼一瞄,那火光!好烟!健步如飞地跑来抢烟,“这是我清晏哥从云南寄那批好烟吧?”
江一苇掏出烟来举高逗佟钰,“嗯呢呗!”
佟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手,抽出一颗模仿东北话,“你们东北人昨这虎捏!”
江一苇点头,“嗯呢!我们虎!”
佟钰骂完人,突然意识到没有打火机,“不过虎是丛林之王,火用一下!”
江营长真真是没招,总怀疑这真是师父的亲弟弟不是,啪一声开火给佟连长点上,“佟连长带兵不严啊”
佟钰一屁股坐在台面上,“太严了不好,得罪人!”
“您得罪的人还少吗?上得罪营长,下得罪排长,演个习把自己一个连都亲手灭了,你都得罪遍了我告诉你!”
面对上级的指责,佟连长不予理会,吹几个烟圈圈打混,江一苇真想把贱兮兮的人一脚踢飞,但他忍住了,“注意点影响!你底下那些人都还行吧?反正我在这看还凑合。”
“谁呀!您指谁呀?”佟钰明知故问。
“江营长吃瘪。
“其实吧! "
“嗯?”江营长低身侧耳。
佟钰好容易抓到自家学长软肋,怎好轻易放过,“那你先告诉我那个涉水来问我的名字是个什么梗?”
八卦钰上线,他记得卜星文在唱那句"可记得你涉水来问我的名字”的时候笑了,当即学长也笑了。
江一苇不禁感叹,“你不做娱记屈才!”
佟钰漏出狐狸般得意忘形的笑意,确实有故事!”
“我真后悔昨天没抽你,让你今天跑来我这得瑟!”
佟钰一口烟没吸好被呛得生咳,平息之后,挪了挪地儿,离江一苇远了一些。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我们连看?”
“我就问你!“江一苇有他的考量,一是他怕自己会当局者迷,二是佟钰这个旁观者清且理性之极。
“那位小同志,看似一副无欲则刚的冷淡风,实则内心一片热忱!”
“废话!情不重不生婆娑,要是真无欲无求又何苦来这人世走这一遭!”
“你都明白干嘛还问我?”
“我说的是!他适不适合从军这条路,佟钰你再跟我这扯小心我削你昂! "
不是您让他来当兵的?”
江一苇深吸一口气,“我再给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你好自为之!”
利诱不行转威逼,佟钰望着天上做认真思索状,“我个人认为,据目前的形势来看,那位小同志作为一个兵来塑造可以为兵王,可以考虑特种作战部队,但作为军官欠缺尚多,文化学识姑且不论,就说这带兵,虽有谋划之才但恐怕他压根儿没把军人二字和军人的职业融入到……”佟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及全身。
江一苇不得不承认佟钰分析的一针见血、客观中立,即使这个人平日里玩世不恭,吸烟都能给你吐出个五环来。
佟钰蹭完了烟抽,满足的搬离危险地带,就在十米外他听到身后上级发出指令。
下个休息时间,你把二排长叫过来!”
佟钰回头,“啊? !”合着这是各个攻破,找他们一一谈话呢!只不过他打了个头阵,还是自己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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