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玉

因为喜欢 可迎万难【群号:420039121】

第七章

给爷爷打完电话,卜星文赶紧给自家哥哥发了条语音报平安,他原以为他们营长训练场是不会带手机的,没想到立马收到了回复,嘱咐他落地早点回家。

而令小卜同志感动一番的江营长恰巧这一天不在训练场,而是坐在他的营长办公室里对着电脑看他们侦查营各个士官材料,之前他底下带兵军官的档案他看过一遍也了解了个大概,今日看底下士官却发现他的侦查营还是个宝藏营,发现了几名宝藏士官,他重复地看了再看。

门口突然门开了一下要进来什么人,却又退了出去,确切的说是被人拽了出去,而且还拽的挺远,远到打扰不着办公室里的人为止。

“我说你哪位?我就给营长接了杯水的功夫从哪就蹦出来一个你啊?”一位娃娃脸的青年一手捧着个保温杯,一手掐腰发问。

差点被拽出十里地的男子素颜白衫,乍看文雅秀气,抬眼眉目间却射着寒星,令人望而生畏。

“这位同志……你找哪位?请出示证件!”娃娃脸的小兵不似方才拽人时那般气盛,语气弱了很多。

对方嘴角不经意的挑起,掏出证件,“你都把我拽出来了你不知道我找谁吗?”

小兵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但气势上却还强装着,“我们营长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边说边腾出一手拿对方的证件,却扑了个空。

对方抬高证件,“双手接!”

小兵有些羞愧,把手中的保温杯放地面,敬了个礼,“首长请出示证件!我去给您报告一下!”

对方把证件递给双手接下的小兵,小兵看着少校级军衔名叫佟臻的军官证,抬头比对不下三次,“我还是去请示一下吧。”

对方一把夺回自己的证件,“立正!站好了!”

小兵真的被唬住了,以标准的军姿站直了。

姓佟的少校同志低身拿起一个透明的保温杯,“大夏天的用保温杯喝水,你们营长莫不是有病!”

小兵一脸懵圈地看着人就那么大步流星的走进他们江营长的办公室去了,连门都没敲。

 

少校同志轻声走进门把保温杯放到江营长的手边,江营长正盯着电脑屏幕并未在意,只当是自己身边负责勤务工作的通讯员小黎。

少校同志被忽视后撇撇嘴轻盈一跃坐上了江营长办公桌上,着实惊呆了座位上的营长同志。

“疯了呀你——”江营长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在看清了桌上的人后惊喜交加,蹭的一下撤椅子站起来,“师父!”

“江营长日子过得挺惬意啊,吹着窗边的小风,还有人管端茶倒水,”桌上的人拿起保温杯,拧开杯盖,“还喝花茶呢?”

江营长摸了摸下眼睑,他师父一个江南人,却有着人狠手辣嘴毒脾气差的他一个东北人都惹不起的优秀品质。

“师父,你穿白衣服真好看!”

桌上的人双脚落地站了起来,江一苇赶紧伸手去扶,那叫个小心翼翼,生怕人没站稳磕了碰了。

“一苇你刚看这个兵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佟臻和佟钰不愧是亲兄弟,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和一颗好奇的心。

江一苇当即一个动作挡在电脑前,“师父你要干嘛?”

佟臻展颜,为江一苇整理一下衣服,“一苇,师父一共就休三天还大老远打飞的来看你,你难道不感动吗?”

“师父,我不……不敢动,我动了就害您犯错误了呀,说好的要一起进步的,您还记得吗?”江一苇边应付亲师父一边将颤抖的手伸向关闭电脑显示屏的按键。

屏幕瞬间一黑,佟臻扬眉,“江一苇我看你是活够了!”

算起来跟在师父身边也有小五年的光阴了,这扬眉是生气了,但没有到凝眉说明还有救。“师父我错了,您长途跋涉的一定很辛苦,您快坐下歇会儿,我先给您倒杯水去。”

“不用,我在你海哥那坐会儿了,走!”

“走?去哪?”

“训练场!就刚刚你看那个兵,我肯定在哪见过!”

怎么又绕回来了,江营长拍拍脑门,“不是师父,你还记得你有个亲弟弟吗?”江营长边追上佟臻的步伐,边发出拷问灵魂的问题。

至于早已被忘的一干二净的佟钰佟连长正在训练场上指挥训练兼替休假的卜排长亲自操练,忙的热火朝天。

江营长旁边的娃娃脸小兵叫黎立,此刻正在佟连长身边吐槽,“你说他牛气什么,不就是个少校么,咱们营长也少校啊,副营级就破格提拔为正营长了,这么优秀,脾气又好……”

“咳咳咳——”佟连长好不容易有喘口气的时间忙给自己身体补充水分,却在听到小黎说他们营长脾气好的时候被水呛着了。

“我说的不对吗?”

“小黎,听哥一句话,不服咱就干!找人挑战他!”

小黎咽了口口水,“人家可是特种部队的。”

“特种部队怎么了?他赢了不长脸输了又丢人。”

“嗯嗯!”小黎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再要继续和佟钰说话,那边已经开始去跟进训练了。

 

佟臻的特种部队作风很突出的一点表现就是雷厉风行,江营长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拽到接近训练场。

“师父你以前不是教我上了训练场就该着作训服,您看我这常服,您这便装,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江营长见识过他师父见到好兵苗子的表现,就四个字:六亲不认,像极了现在。

“我还教过你理论联系实际、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呢,江一苇,你《马原》怎么考过的?”佟臻站定了与江一苇对视。

江一苇有些心虚,他连书都没翻过,“刷题……”

佟臻压制住火气点了点头,“厉害!”

江一苇站立良久,不敢接话,他知道自家师父已经是很给他面子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训他,这要是搁往常,一脚踢过去的时候多。

“还换衣服吗?”

“不不不,师父请!”

在佟臻迈步后江一苇才暗自松了口气,两人一起进了训练场,路过士兵向江营长敬礼,士官或者军官询问指示之前,就被江营长挥手拒了。

小黎大老远望见他们营长连忙跑步过来,佟臻一笑,并未计较对方违背自己命令楼道立正的事,目光环顾四周。

面对被无视,小黎开口打报告,“报告!”

“讲!”江营长应声。

“报告营长,有人听说咱们营来了位特种兵首长,想要申请挑战、切磋!”

“哦?”佟臻收回目光。

“黎立!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江营长一听就是对自家师父来说并不利的申请。

“嗯?有想法,那你去叫!”

黎立挑事儿成功,屁颠屁颠去了。

过了一会儿,跑来了佟钰和黎立,就在双方认出彼此的时候,江一苇摇头,佟臻似笑非笑,黎立一脸疑惑,佟钰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而后欣喜若狂地张开双臂扑向佟臻。

佟臻嫌弃地一侧身,佟钰直接摔在了地上,起身一脸委屈,周围士兵有的憋笑没憋住,笑出了声音。

佟臻亲自为佟连长拍身上的土,难得漏出温暖的笑意,“是你要挑战我吗?”

 

佟钰一脸乖觉的站着,一抿嘴酒窝若隐若现,“哥!”

“嗯?!”黎立气的原地打转,这都没开战就认怂叫哥的他还是头一次见,被江一苇瞅了一眼慌忙站好。

佟臻抬手本是要宠溺地去摸佟钰的脑袋,最后却拍了拍他的肩。

佟钰一阵失落,“但是我说想要挑战是真的!您愿意接受我的挑战吗?或者说我有资格向您申请挑战吗?”不战而降不是他佟钰的风格。

江一苇低头偷笑,而后昧着良心向佟钰竖起大拇指,本自同根生,求煎何太急啊!

“佟连长威武!佟连长必胜!”黎立心情像过山车,忽然下落又忽然高涨,他连忙第一个鼓掌,且带动训练场周围人的气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道按实力来说是场败仗也要打下去,佟臻表情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使得亲弟弟在眼前半是渴望,半是紧张的站着。

佟臻望向天际,“鉴于我输了丢人,赢了也不长脸,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但前提是你得是这个营里除了你们营长以外最强的。”

佟钰的小心思在佟臻看来可以说是透明的,“所以您的意思是我需要打败我们营里最强的,就有资格?”

江营长又开始低头偷笑,笑着笑着反应过来一件事情,笑容逐渐消失。

“江营,你们营近身战最厉害的战士在家?”

“佟队,您不能这样讲的,都挺厉害的!”

江一苇就知道自家师父又绕回到他看上的那个兵身上了,真是万卷不离其宗,条条套路通挖人。

佟钰小心脏扑腾地快了,这看似互相尊重、客客气气的对话他怎么感应到了火药味?

“江营说的有道理,那就综合三年内考核最优秀的战士是哪位?”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自问都不是您对手,佟队就别跟他们这些小崽子们计较了!”江一苇笑着踢了佟钰一脚,“去!该干嘛干嘛去!”

佟钰一皱眉,立正是字还没出口就被佟臻递过来的眼神噤声,静观其变。

“你踢他什么意思?”

“没——”

“特意踢给我看?”

“不——”

“不什么?”

“我错了!”

佟臻一连三问,不愠不火,即便是强词夺理江一苇也招架不住了,只得认错服软。

 

黎立虽然只是名小兵,但他实在见不得人气焰嚣张,都是少校军官,谁也没资格压制谁,他那暴脾气一上来去取了一瓶冰镇矿泉水,直冲冲地走到三人中间,那架势来势汹汹。

佟臻打量着江一苇,压根就闻风不动。

佟钰伸手挡了黎立,挑起嘴角,表情虽然还是和风细雨,眼神中却映着凛冽的寒气,“小黎,谢谢你的水,不过佟队他胃不好,咱们营长是不会让他沾凉的。

黎立眼睑轻跳,那是他第二次见佟钰笑里藏刀的样子,第一次是佟钰来他们侦查营的第一天因为某事,他特意关注了一下他们年轻的三连长。

佟钰在人愣神儿间夺过黎立手中的冰水,随手丢给身边的士兵。

江一苇目光里都是他最最崇敬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认的师父自己宠,“去,把单青单班长叫来!

黎立小同志方回过神,“是!”

佟臻点头,自言自语,“对,是他!

江营长扬脸望天,被佟臻打手腕,“天上有.么....

“天空飘来五个字——”

又被佟臻打手腕,“怎样?!”

江一苇扬手念:“佟队真好看!”

佟臻扭头笑了一下。

佟钰小声嘟囔:“彩虹屁!”

 

单青到了以后,先是给江一苇和佟钰敬礼,喊报告,而后看清江一苇身边的人后恍惚了一阵,也抬手敬了个军礼。

佟臻浅笑点头相应,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单青二十来岁,身材硬朗,容貌庄严, "首长英姿气魄胜过当年。”

江一苇万万没想到他师父还真认识单青,说了一下佟钰提出的切磋提议,问他敢不敢比试比试。

"如果我赢了佟连长,我就可以申请和首长讨教

"自然。“佟臻点头。

比什么? "

佟臻托手点了点太阳穴, "既然是侦查营,那就——匕首近身格斗,三局两性,演习即为实战,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立机灵,马上就取来了两把匕首,分发给佟钰和单青。训练场的官兵就近的整队席地观战,还有徐走排长超级没心没肺跑来凑热闹。

“报告,佟连长!刀剑无眼,您看需不需要把我的

匕首粘上透明胶,不然我怕万一您没躲开伤到您!”

佟钰因为长的无害而且是新毕业的学生干部,总被人轻视他也懒得解释了,亮出匕首, "伤到算我学艺不精,与你无关! "

 

匕首战中,正握是震慑,反握是拼命,佟钰上来采用冰锥式正握意在表示对方还不值当他上来就拼命。

江一苇陪佟臻站一旁观战,隐约透着担心,佟钰未免轻敌,单青的水平完全够上来不拼命也应该保持随时警惕方便换握匕首。

那边真正动手伴随着单青颇有气势的低喝,佟钰见招拆招,并不畏惧。

黎立在江一苇身侧不远处,手心紧握衣角,莫名地担忧,单青实力确实是不能小觑。

“江一苇!"佟臻的声音控制在仅身边一个人能听到的范围。

江一苇心脏骤停,被自家师父叫了全名,通常意味着他犯错误了,但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佟臻贴近他耳语,“你慌什么?知不知你的担心的

情绪已经感染了一个,有一就有二,你身为一营之长,务必给我稳住心神。”

江一苇如梦惊醒,“我错了,师父。”

“心理战术上没少教过你,该打!”

江一苇听清最后两个字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应是。

 

单青的刀刃如疾风骤雨般划向佟钰,佟钰挡住,坐下观战的士兵都屏住呼吸只听冷兵器的撞击声,徐捷见他们佟连长倒没有他想的那样不堪,但总是防守被对手一攻再攻也不是个事儿啊!

单青想的是一鼓作气尽快解决战斗,可是他没想到佟钰每次都比他的快速进攻前更快一步阻击,心中转念的一刹那,被以守为主的佟钰钻了空档,他极速还击,一击必杀,匕首直触单青心窝处。

“好!”观战的士兵这才敢叫了一声好。黎立小同志激动的都蹦起来了。

单青这才意识到佟钰是以静制动,找准他的薄弱点,一击致命,忽略了佟连长颇有些谋略,倒是大意了。

佟臻一拍江一苇手腕,江一苇不明所以无辜被打,站到了佟臻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第二局单青总结教训,学会用脑子了,不再上来就采取进攻,因为他意识到了佟钰真的不是那么好对付,二人手握匕首静止不动,脚下围着对手转圈,佟钰这次先发制人,左脚飞踢被截换右脚又被单青迅速反应到位抓脚腕把人拽倒,去踩佟钰持匕首的右腕,佟钰死命握着匕首不松开,额上冒了汗,在单青俯身进攻时他用力一脚踹开对方肩膀,翻身左手持刀还想再战却被单青趁势俯身下刀,没能躲开,也被单青直戳心口处。

第二局单青胜,他拉起佟钰,佟钰甩了甩右手。

坐着的看客们又一阵鼓掌叫好,黎立小同志的水瓶啪嗒掉到地上。

“对不起,佟连长,我刚刚说错话了。”就冲他刚刚下那么重的脚,佟钰一声没吭,而且不丢武器这件事,单青钦服。

“啊?”佟钰发出疑问。

“我刚刚那么损您,您也不回骂我两句,真是汗颜。”

“哦~我被误解也不是一次两次,更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要回骂你?强者互持,弱者互撕。”

佟臻抬手看表,江一苇最熟悉不过的动作,有时代表时限,有时代表耐性被磨灭的隐忍,显然这次是后者。匕首近身战讲究的是快准狠,如果在战场上最好是本着招招致命,否则非生既死。

“你们是在打友谊战呢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江一苇实在看不下去了,或许对于坐着的看客们觉得已经很热血了,但这种水平在佟队所在的特种部队,估计他会扭头走人,目前还能淡然立在那没动,恐怕已经是给他这个营长极大的面子了。

 

佟钰、单青两人闻言立正站好,一个比一个声音响亮,“报告!不是!”

江营长先走到离他最近的单青身边撞了人一下,“不是就不是,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见。”

佟连长笑点略低,偷着乐了一下,江营长走到他身前,“右手”

佟钰左手握刀,故直接伸出了右手,胳膊上是打斗留下的青青紫紫,尤以腕上最重,江营长用力戳两戳,疼的人直吸气。

黎立小同志看的呲牙咧嘴,瞪了一眼依旧安然若定、毫不在意有人对自己亲弟弟下手的亲哥哥,如果不是知道他们佟连长是将门虎子,军婚不离,他真怀疑不定哪个是捡来的。

“老规矩,谁输谁表演才艺,各位战士们觉得怎么样啊?”江营长挑起势头,看官们自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嚷着可以有。

单班长拧成苦瓜脸,“哎呀别介营长,我卖身不卖艺的啊!”

佟连长这次彻底没憋住笑,身形一挺,“报告!我可以卖艺不卖身!”

观战看官们哄堂大笑,江一苇回身正对上自家师父清浅的笑意,“佟队笑起来真好看!”

“你能不能有点文学造诣了?”

江一苇回走三步到自家师父身前,“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佟臻展颜,“好可以了,向后转!”

江一苇转身面向待命的两个人,“开始!”

不想卖艺的单青反手握刀,向佟钰脚踏两步正面攻击,佟钰左手反握匕首,近距离腿法正踹单青腹部位置,单青疼的一咬牙,佟钰手中匕首直逼单青颈项差点得手,单青反应也相当灵力极速后退躲过,佟钰勾腿把人撂倒,左手灵巧转换握法,刀冲下直逼单青颈部,单青双手抵住佟钰的手腕,佟钰艰难下落,在差之分豪之间僵持。

江一苇负手,手心里已经有了冷汗,他快稳不住了,因为此刻如果单青抵不住,或者佟钰在其稍微不留意对方一松懈都会惯性直戳单青颈项,周边围坐的士兵也屏住了呼吸,有的甚至看向他们营长这边,人命关天的大事,要不要喊停!

江一苇手都是冰凉的,他相信佟钰有分寸,也相信单青没那么容易被制服。

佟臻手摸江一苇耳唇磨搓一下,别人不知道,但江一苇最明白,这是在安抚他。

果然,单青向右掰倒佟钰,翻身对佟钰脖颈直接划过取胜,佟钰都没来得及挣扎。

观战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佟臻第一个鼓掌叫好,底下坐着的士兵方回过神来,跟着鼓掌。

单青和佟钰起身立正,佟臻直奔单青,拍拍他的胸膛,大加赞赏,“一级棒!”

“报告!佟连长不差分毫!”

佟臻移步到佟钰面前,“这卖艺的就是不如卖身的拼命不是?”

佟钰内心酸酸的,“报告!我愿赌服输!”

“那就好好想想你输在了哪里。”

“是。”由于佟臻靠的近的,佟钰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匕首给我。”

佟钰双手相递,佟臻拿了刀吩咐,“站一边去!”

 

佟钰退到观战区,耳语黎立两句,黎立离开,江营长环手笑哼一声,“我的人你都可以随意支使了?”

佟钰眼神泛着无辜,“哪有咧?请求帮忙。”

佟臻手里把玩着匕首,微笑凝视着单青,“一局定输赢?”

“单班长加油!”带头喊话的是三连徐桀排长,喊完才突然想起自己是偷偷溜过来的,心虚地找他们连长。

佟钰眼中凌光一闪,“擅离职守还敢这么嚣张!”

如果搁在往常,徐桀定不会太在意他们佟连长的批评,大不了就是被罚,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但经过了刚刚的观战,他算是看明白了,他们连长虽说是输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前两局根本没尽全力,不然谁输谁赢也未可知。

被佟钰呵斥让他突然紧张了起来,但他确实还想把最后一场格斗看完,好在他们连长说完他就没再理他,他决定顶着压力看完。

单青挺直身子,应:“是!”

佟臻直接反握匕首,可见对单青的尊重以及能力的看中,“输了卖身的哦!”

单青一阵脸红,心想这个算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三年前他才刚从士兵转士官,参加某特种部队选拔,他以第一名的身份被眼前这个人一个摇头否定,选择了第二名,当时这个人说他好胜心过强,需要磨练,他当年还咬牙切齿气了好些日子,但当他真正亲自带兵,做了一段时间班长,才明白带兵不容易,才慢慢开始明白眼前人的话。

江一苇当年是个醋坛子,每当看到他师父亲自指点别人他就酸,就去给人制造点小麻烦,以至于没少被佟臻骂甚至动手,现如今能够云淡风轻地看着,他全凭一念撑着,那就是:他是唯一敬过拜师茶的关门弟子。

单青亦是反握匕首,向佟臻脚踏两步下刀,佟臻换左手握刀,右手正面向单青持刀的右腕猛地一拽,使其后背暴露,随即脚踢单青膝窝使他弯腿下蹲,左手持刀从其背后斜切整个后背,只听坐着的士兵“啊”地惊呼一声,战斗才开始就已经结束。

佟钰激动地跳的老高,江一苇一副少见多怪的嫌弃眼神离人远了一点。

单青摊坐在地上,背后暴露的恐惧还有余悸,就直接和死神擦肩而过了,他也输给过佟钰,但那种被制服就是单纯地输了一场格斗的感觉,但佟臻给他的感受截然不同,是一种肃杀之气,直逼后背,虽然只是演习,他却觉得后背凉意直通心肺。

佟臻以刀柄敲了敲单青的肩膀,单青明显肩膀一颤。

“站起来”

单青听令赶紧起来以标准军姿站好,佟臻收起他的匕首,将两把匕首随手递给江一苇,搂着单青的肩膀说:“走走走,我们一边叙叙旧。”

江一苇从后边跟着,佟臻回头问:“江营长给个方便?”

江营长牵强地笑了一下,哦了一声,回到围观群众的包围圈,“你们还不散了等什么呢?”

“佟连长,表演才艺!”底下人开始叫嚷。

黎立从不远处一手一把折叠椅,一手一把琵琶,跑回来。

佟钰忙招呼,“多谢多谢,椅子放这,琵琶给我!”

江一苇就看着他一枝独秀地搁那秀,转而问黎立,“你怎么没给我拿把椅子呢?”

黎立小同志娃娃脸拧成一团,“营长您不是训练场上从不坐的么?”

佟钰都少见他们营长无理辩三分,“要不营长坐吧,我可以坐地上。”

江营长柔声和气地说:“你坐吧,珍惜能坐的机会。”


 佟钰坐下左右手挡放在琵琶该放的地方,先弹了《十面埋伏》的开头试音,就在大家觉得气势磅礴兴致正起的时候,他停了一下,说:“《忆江南》,送给战友们!”


众人耳边响起古朴清悠的琵琶声,江营长则叫上他们营的一连长一起回了他的办公室。


一连长孟平为人豪爽,笔直地站着待命。但看他们的营长在窗户口处站着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问,但估计着也能猜到跟他底下的得力战士单青有关。


江一苇站了一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给孟平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


孟平训练过后确实渴了,也就接过水喝了两口,“营长,是不是你的那位特种部队的朋友看上单青了?”


“如果是,你怎么想?”江一苇和孟平坐在客人椅子的位置。


孟平想了一下叹口气,“营长别为难,这是好事,我服从安排!”


江营长特别欣慰,点点头,“单青是好兵苗子里的好兵,但我向你保证佟队的部队更是上等特种部队中顶尖的。”


“营长你虽然就大我一岁,但眼界和能力我都信,您真不用为难,就算少了单青,我们连也缺不了好兵!”孟平虽然不舍,但还是咬着牙安慰起江营长。


“如果没了单青,该有的考核指标你是一连长,可不能退步!”


孟平放下水杯,蹭的起立应是,“营长放心!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去训练了!”


江营长抬头,孟平以为示意他去吧,令他高兴的是他们营长对他抱有着高要求,他精神抖擞地转身向门口迈步,却听到江营长一句“把卜排长给你吧!”他腿一软摔倒在门边。


“怎么了?小孟!”江一苇赶紧过去扶人。


“哪……哪……哪个卜排长!”孟排长仿佛摔出半身不遂,说话磕磕绊绊。


“咱们营有第二个卜排长吗?瞧把你给激动的!”


“不不不不卜排长跟佟连长很配哦!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说完像是生怕江营长真的把卜排长给他,敬个礼赶紧拉门跑了!


江一苇呼出一大口气,心想卜星文那顿打,绝对打少了!气的他把窗子开大吹风冷静。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江一苇在窗边终于看到了他师父的身影,他飞速出门等着。


佟臻不大会儿就上来了,看了门口的人一眼,径自进了门。


江一苇带上门,去拉他办公桌前的椅子,“师父上坐!”


佟臻并没有过去,随便抽了把椅子坐下“不谋其政,不坐其位。老规矩,先公后私,咱们先聊聊单青。”


“师父,您喝水不?”


“打什么岔?你给我晾一杯!”江一苇晾了一杯水,走到佟臻身边,“佟队请讲。”他倒要看看他师父是怎么跟他要人的。


“单青以后就跟着我。”


“佟队怎么的?您这是明抢啊?您要这么说的话我不能给。”


佟臻仰着头看江一苇,踢了把椅子正撞上江一苇的膝盖,“坐下,有理不在身高。”


江一苇皱了下眉,拉椅子坐下揉膝盖,“您说您对别人好歹也使个套路什么的吧?到我这全省了,我好歹也是个营长,我不要面子的呀!”


佟臻搭腿一笑,“你不说我还给忘了,江营长您这官是越做越大,可胆子可是越来越小了,是不是!”他前倾身体拽着江一苇的衣领一拉,把人拉倒自己面前。


江一苇心里边开始发慌,他知道师父指的是训练场上观战他紧张了两次的事情。“师父,咱们先聊公事?”


佟臻转念一想,松开江一苇的衣领,“行,那就说单青。”


“那也得我们单班长心甘情愿才行。”


“他要不愿意我不强求,可他要是愿意江营长就愿意?”


“佟队,您就这么看中他?”


佟臻差点没点头,但看自己徒弟那眼神里夹杂的熟悉的醋意,点头改摇头,“就是以前认识,也就那样,江营长如果觉得为难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说着靠着椅背闭着眼睛装起不在意的样子。


江营长一拍大腿,“嗨!有什么为难的!好事儿啊!”他松了一大口气走到佟臻身后,为其捏肩,“佟队既然瞧得起我营的兵,那我们也只好忍痛割爱,况且我跟单班长他们连长都沟通好了,回来我就安排。”


佟臻睁开眼睛,合着这都早已经决定给他了,还跟他这据理力争,就为了吃个莫名其妙的醋!


“别捏了!”


“怎么了?师父?”


“你挡住我背后的风了。”“师父不远千里所为何来?应该不是为了来我这挖人的吧?”江一苇捏肩被嫌弃,半蹲在佟臻身前改为其捏腿。


佟臻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吐了两字,“约架……”


江一苇捏腿的手一颤,“因为星文?”


佟臻连眼睛都没睁,“不认识。”


明显是说反话,连卜星文都看得出来于团长培养他是为了钓江一苇这条大鱼,江一苇也不傻,当然也明白,但愿者上钩,他并没有什么怨言,但事情坏就坏在他师父想要他进他们特种部队,按照江湖道义,得讲个先来后到,于团长用心良苦的抢人,照他师父那个不吃亏的性格,不跟人杠就不是他师父。


这么一想赶紧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号的按键啪啪响,“侦查营江一苇,请于团长接电话,多谢!”


佟臻斜眼笑,拿起桌上的杯子吹吹热气,试探着小口喝。


“一苇呀?”


“于哥!我师父没伤着你吧?”


于瀚海笑的有些得意,“没有。”


“那就好!”


“还是你小子体贴我,就你那师父,到底是将门子,太嚣张了,还好你于哥我机智,打电话给了陈文…… ”


“军中事军中人解决,您这么办不地道!”江一苇撂下电话,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他松了松颈上第一个扣子喘了一大口气,“没打起来。”


佟臻攥着杯子,目光摄人,“江一苇!你到底是向着谁?!”


“我当然向着师父!”


“睁着眼睛说瞎话,”佟臻起身扬起杯子。


江一苇退后远离危险人物,他怕他师父一个不小心那杯水泼他脸上,那可是热水!“师父等下!水……是生命的源泉!”


佟臻把杯子撂在桌上,“行,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江一苇快步回到佟臻身边低头认错,“师父要打要罚我都认,但有一点就是您可千万别动气,伤胃!”


佟臻身子骨挺硬的,但就是从高中就开始有胃病,江一苇记得在军校的时候有一次他师父晕倒着实给他吓够呛,校医当时叮嘱过,他师父不能进食寒凉,也不能动气,这进食方面江一苇能看护,但他师父这脾气秉性哪是他能控制得了的,所以平日里不管有错没错,师父说他错了那就是错了,没错也错了,当即服软,他的准则就是:自己认的师父自己惯着!


“认打认罚是吗?去!先给我做五百个俯卧撑去!”佟臻指着旁边一片空地说。


“没问题,师父!别说五百个,一千个也能做!师父您就坐下歇着。”


江一苇扶自家师父坐下,就听到他敬爱的师父说:“那就一千个。”


江一苇哑然。


佟臻继续喝水,江一苇迈开步撑在地上开始做了起来,“一、二、三、四……”


俯卧撑十分考验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手臂、腹肌、臀部都会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喝水的人边暗笑边欣赏自己徒弟的好身材,用他们理科生的分析,上、下身比例以肚脐为界约为5比8,符合“黄金分割”定律 。骨骼匀称、适度,就是常服长袖蓝衬衫相对儒雅的穿着也藏不住内在的那点霸气,“啧!”


听到一声啧,江营长整个身形都一颤,他做的不标准吗?不应该啊!“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佟臻喝完一杯水把茶杯放到一边,调整坐姿侧身靠着椅背,闭目凝神,连夜赶飞机来东北地界折腾,真的有些疲倦,但此心安处,好在是有的,跟着他的生死弟兄们都私下里声讨他要求严格近似苛刻,但都服他,是因为他对自己更狠烈,对别人狠不叫狠,对自己狠的那这个人就真的是个狠角色!兄弟们觉得他狠到没人性,他懒得反驳,但庆幸一苇懂事也懂他,在他这里江一苇基本上盼不到什么宠溺,反而是徒弟忍让他,惯着他的坏脾气。


“一九八、一九九、二百!”江一苇听不到动静,回头偷瞄他师父,却发现他师父像是睡着了,他噤声敛容,继续做俯卧撑。


两口气做了五百个,额上后脖颈处湿了汗水,咬牙坚持撑着身体,想着该补他的过嘴瘾给自己换来的后五百个,还是该哄他师父去他宿舍安睡,再次回头偷瞄师父,那叫个小心谨慎。


佟臻忽地警觉性睁眼紧接着如疾风般从江一苇身边踏过,吓得江一苇手一滑没撑住趴在了地上,没料到他师父不是奔他去的,而是快到门口处潇洒利落地一拉门,门口顺势摔进来一个小兵,被他师父拎着后脖领没有栽地上。


“哎呀你放开我放开我!”黎立扯自己的领子。


佟臻目光诧异,松开手,“失误!”再一想,岂止是失误,以他一身特种兵领队的下意识警觉,竟然捕获了这么个小东西,简直以其一人拉低他的平均战绩。


黎立小同志扑到他们营长身边,“营长,您没事吧?您怎么趴地上了?”


江营长见识了他师父刚刚那仅仅是下意识的走位灵魂未定,缓缓盘腿端坐在地上,一脸认真地扶过黎立的小脑袋,“我没事,黎立,你今年满十八了吗?”


“刚过完没多久。”小同志无知者无畏。


“这么年轻就活腻了是吗?”江营长一巴掌拍了把黎立脑门。


黎立捂脸心虚地笑了笑,“我……就是想偷听……啊不,想打听一下佟队的行踪。”


“哦,”江营长回魂以后明白这肯定是佟钰让来的,指着门,“滚!”


黎立被他们营长吓的退到了门边,他们营长向来脾气挺好的呀,莫名其妙!


佟臻让开门口,“去告诉佟钰,下不为例!”


“好呢!”黎立觉得门口冷飕飕的,给两位首长敬了礼后溜的别提多快了。黎立一离开,江一苇就非常主动地又撑在地上,“五零一、五零二、五零三……”


佟臻关门绕着他的大弟子走一圈,“停!”


江一苇又做了一个“五二零”,在地上俯卧又撑起,等待着他师父的命令。


佟臻抽了两抽纸巾,蹲到江一苇身边。


“谢师父,我汗下去一茬了。”


“抬左手。”


“啊?”江一苇照做,佟臻把一叠大概五六张厚的纸巾铺在江一苇左手下边。


“放下换右手。”


右手底下也被垫上纸巾,江一苇不明觉厉,但他预感着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是?”


佟臻起身,“我看江营长好歹跟过我,都是早晚五百个俯卧撑热身的,没意思,我突然想起了,现在训练的时候讲究负重!”


“负重?”


“对的,”谈笑间佟队长搬来办公室的土培绿萝,照江一苇腰腿交界处踢了一脚,“撑好了!”


“是!”下意识地回复,江一苇被震慑性的一脚给踢的哪还记得自己是个营长,感觉又回到当年他跟着师父受训的时候了。


佟臻将一大盆绿萝放在江一苇的腰板正中间,“多少了?”


江一苇感受到被压的重量,撑着身子不敢动,生怕盆栽掉下来,“报告!五二零!”


佟臻点头笑纳,“明晃晃的表白为师收下了,但该你受的罚还得继续,动作必须标准,盆栽绝不能掉,明白?”


“明白!”江一苇艰难地硬撑着,他早就该意识到他师父的罚,没那么好过!他深曲臂肘,身体向下压,盆栽是圆形的,还好不大不小刚刚够他腰板的面积,然而身体向上时依然能感到其晃动了一小下,故而江一苇全身发力必须保持平衡,容不得他一丝懈怠。


“五二一”


“五二二”


“……”接下来的每一个都必须全身心贯注,每一个向下深俯和向上撑起都相当的慢且稿费心神和体力,剩下的四百八十个就仿佛茫茫无期!


“耐心、耐力,江一苇,既然做我佟臻的徒弟,就给我撑住了!”


“是……”连十个都不到,江一苇额头,手心已经出了汗,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垫了那么多层纸巾,接下来的每一个数字都甚是难熬。


……


佟钰在训练场上绕着圈的踱步,“我哥他就说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钰哥您就别以我为中心画圆了行不行我求您了!或者您就让我出了这个圈?”


“不行!我哥他真的没说他是留是走,要是走又是什么时候走?”


“真没说!倒是营长跟我说了一个字。”


“学……营长他说什么啦?”


“他让我滚!”


佟连长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哥生我的气了!”


三连指导员甄越负责后半场训练指导,佟钰坐立不安,他知道哥哥气的是他对战单青前两场没有尽全力,他想去认错,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敢擅离职守,那样哥哥就会更不高兴的。


“得!又一丢魂的!真怀疑这个佟队是个妖孽,专门吸魂的那种!咦!可怕!”黎立小同志越想越神叨,竟自己把自己吓了一激灵。


……


被幻想成了妖孽的佟队长正伫立在江一苇身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训练场上他从不坐,现在徒弟受罚他更不能坐视。


江一苇头发上都被汗水渗透了,手底下铺的纸巾也湿了一大片,常服下身深色裤子倒是看不出什么,但上身衣服浅蓝色真的是明显看出盆栽周围都被汗水浸湿了。


“八……九八”


“八……九九”


“九……九百,师父……您……饶了我我……真的撑不住了”江一苇全身颤抖着,身上的盆栽摇摇欲坠,他早就想求饶,但不到筋疲力竭他都得咬牙坚持着,问题是他现在极度缺氧眩晕,只是但凡还有意识没有师父的命令他就不敢倒下。


佟臻走到窗边,把窗户开到最大,让风吹进室内,“不行!忍住了!”


“是……”江一苇答的轻不可闻,但能感到风吹过全身,他大口呼吸,平衡气息。


“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因为早上两次紧张……没有很好控场!”汗还在往地上滴,但终是缓了口气。


“你现在身上担的是盆栽,但你究竟担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是一营之长的责任!不是你自己要来做这个营长的?!你是不是做官做的太舒服了已经忘了居安思危!”佟臻拍案厉喝。


“我知……知错,师父不气!”


佟臻闭目吸了一口气,走到江一苇身旁利落地俯卧撑姿势撑下,“空谈误国,不扯没用的,你既然坐在了那个位置,就没有说撑不下去的权利,剩下的我陪你做完。”


“我自己犯错……”


“徒弟犯错师父没有责任吗!禁言!做!”


最后的八十个,江一苇忍着眼泪做完的,他每一个缓慢而标准的动作,佟臻都陪着,那种无声的力量,真的够他一生受用不尽。


最后一个做完的时候,佟臻起身一手拿开盆栽,一手拽江一苇起身,把人扶到椅子上,才去把花卉摆放回原位,抽了两张纸巾塞到江一苇手里,“还用盒装纸巾,当个区区营长可给你讲究坏了。”


区区的江营长费力地抬手擦掉脸上的汗,“明明一直都是讲究的!师父一点都没关注过您的亲徒弟!”


佟臻扬眉,“这么一看,你还有力气呢呗?倒是我罚的轻了!”


“不不、不不不!”


江一苇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感觉胳膊是自己的,不敢再瘫靠着,坐正后脑回路也清晰了。


“师父三天假期什么打算?要不中午叫上小钰、单青咱们聚个餐?”


佟臻摇头,“来到辽宁地界,有个地方必须得去。”


“叶家?”江一苇知道叶清晏、陈文、和师父、小钰四兄弟家里五代世交。


“嗯,我就来看看你。”


就来看看?江一苇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肩膀,还顺便挖个人!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怨的,毕竟师父尊重他为了卜星文回东北的意愿而且还白送了个佟钰。


“那您要不要带上小钰,我可以给他半天假。”


佟臻冷哼一声,“怎么?刚刚没罚够?你替他求情?”


江一苇闻言迅速起身,腿还有些使不上力,但他强忍着站好,“不敢!”


“不敢你还说?还是今天我给你这个营长面子不打你,你觉得不自在?”


江一苇听师父训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师父!”


“佟钰从小玩刀玩枪,枪是假枪,但刀可是真刀,他跟单青打,前两局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怠慢对手了,这种不尊重对手的行为那叫失德!”


“但单青不也先轻视了对手,小钰他的脾气师父知道的,绝对是无心的。”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佟臻当然也知道佟钰没到德行问题那么严重,但无心之过也是过。


江一苇看出佟臻没有真生气,低眼偷偷地笑了一下,内心腹诽:不是省油的灯您还要!结果抬眼就对上自家师父询问的眼神:“好笑?”


“额……”


“你还站我眼前干什么?”佟臻嫌弃地问。


“那我……”


“你不是要给假吗?不需要写假条吗?”


“合着师父您是要带小钰啊?”


“我说不带了吗?”


“没有。”


“假条?”


“他一个连长能出去能回来就行,不需要假条。”


……


佟连长被叫到营长办公室以后,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亲哥哥发配到一边墙角站着反思去了,如果是他学长他还敢讨巧卖乖,但在他哥面前他没这个脸。


而佟臻师徒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但不知道佟臻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反正坐着呆着还没事哼歌。


江一苇觉得气氛诡异,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师父之前在校庆的时候唱过《龙图》,我后来总听,特别好听!师父连听歌听的都是曲高和寡的,特别有品味。”


佟钰不知道是军姿站累了还是怎么的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因为是对着墙,没人发现他还翻了个白眼。


佟臻喝水润嗓子,“那歌手是我们湖南人,唱的歌都挺好听的。”


“那他是不是有首歌叫《春日迟》”


“特别好听!”


“星文也唱过,没准能成为师父的小知音呢。”


“咳……”佟臻喝水差点没吸气管里去,他知道自己徒弟憋着和他说卜星文,他偏只字不提,倒要看看自己这个特别沉得住气的徒弟能憋多久,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开场白,真是突如其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有人不是想问我行踪吗,那我交代一下,今天在叶家,明后两天我在北京,和我两位哥哥聚一下。”


佟臻并未明说关于卜星文他会怎么对待,但卜星文回京,江一苇又安排他到家次日去拜访陈文,那是绝对会有交集的。


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的,面壁的人被他哥说的“交代”二字吓的咬嘴角,暗悔自己没事让黎立去偷听也不掂量掂量去偷听谁呀!但是按说他在家时总被父母安排做秘探,从小在他哥哥门口扒门偷听也没见哥哥发现过,难不成以往哥哥都是装的吗?亏了他每次为了怕暴露总是抱着个小枕头,他心想一旦被哥哥逮到就举着枕头说要跟哥哥一起睡来为自己圆谎。


不过这次佟钰自认为应该感谢他的学长,看穿形势当即让黎立“滚”了,看似是气极骂人,实则是在保护无疑了。


“对对对,师父还要带小钰去叶家,要不先让他去换衣服?对不,师父?”


佟臻抬手看表,“过来。”


其实对于在佟臻底下受训过的人都是非常怵他看表的动作的,都是心理阴影,江一苇下意识的摸了摸眼角,挪挪椅子往师父跟前凑。


“没说你!”


“啊!不是我啊?”江一苇乐得撤回椅子。


佟钰笔挺挺地站着军姿,听到过来那不是学长那就是自己。赶紧转身走到佟臻跟前。


“一苇要坐去你办公椅那边坐着去。”


江一苇起身,绕到自己办公桌里边,在窗口倚着墙。


佟臻起身眼带笑意,他对自己这个亲弟弟可以说是相对宠溺了,“说说吧,佟二少爷。”


佟钰手捻着衣裤,紧张地想哭,“我不该让黎立偷听你和学长讲话,还有和单青比试的时候前两局没有尊重对手,我没尽力。”


“黎立的事我说了下不为例,咱们翻篇,关于和单青的比试,要说不尊重对手你学长都觉得过了,这关乎人品,我也相信咱们佟家的人还是守得住德这条底线的,看来罚站的时间太短,根本不够让你想彻底的。”


江一苇一脸淡定眺望窗外,他寻思着师父的耐心真的全部都用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了吧,这要搁他们,哪还会说那么多话来循循善诱。


佟钰手心急出了汗,可是其他的他想不出啊,“那我回去站!”


佟钰转身要回墙角继续罚站,被佟臻拽回身,“可是哥才放三天假,时间宝贵,咱们还是换个促进你大脑运转的方式吧,腰带!”


江一苇瞬间回神,师父认真了?!他也不敢慵懒地靠着了,正了正身体,却对上佟钰求助的眼神,那叫个弱小可怜又无助,他不禁想笑,跟他面前打的再狠那都气焰嚣张的劲头也不都哪去了?不过还是示意了佟钰一个让他服从命令的眼神。


佟钰也知道他学长让他乖乖听话并不是见死不救,而是让他认识到在他哥面前听话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跟哥哥使不起套路,伸手去解下腰带,双手递给佟臻。


佟臻接过皮带敲了敲桌沿,“越大越磨蹭,还不如以前痛快!”


佟钰一阵脸红,不敢再拖延,提着裤子生怕掉下来,沿桌边趴好,眼睛里还滚动着泪珠强忍着。


佟臻对折皮带,敲了下佟钰的腰,他们佟家二少爷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所以用的皮带也是最好的,“依然想不出还错在哪了吗?”


佟钰吓得吧嗒眼泪就掉下来了,他平时哪怕面对打他打的比较狠的学长,除了打的疼的他忍不了了才会生理性留出眼泪,不然也没上来就怂的掉眼泪,“哥打吧,我努力想!”


佟臻皮带抵上佟钰的臀部感受到趴着的人一个战栗但还是毫不手软地扬手抽了下去。


“啪!”


佟钰闷声哼了一声,身后火辣辣的一阵胀痛,他哥很少打他,还是一年多以前被学长教训过一次,几乎快忘了那种痛苦。


“想不出来没关系,二十下挨完了我告诉你。”佟臻扬手又落了一皮带,还是同样的位置。


佟钰疼得倒吸气,脑袋扎到桌子上,他实在想不出。


江一苇一手呈捻手串珠子状捻了一阵了,突然手间一停,“那个‘强者互持,弱者互撕’其实我们佟连长还是说的、挺有水平的哈?”陪着笑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师父。


“你手里没有珠子也可以捻出个节奏来呀?”佟臻抬眼问。


“艾玛还真是,习惯了!嘿~”江一苇背身后一只无以安放的手对自家师父豪爽而不失尴尬的笑了笑。


“啪!”第三下。


佟钰疼的下意识往身后摸,第四下皮带夹杂着怒气连手一起打下来,佟钰啊地一声抽回手,回身认错,“哥,我错了!”


“哎~”江营长望着窗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出去!”佟臻拿皮带的手指向江一苇,佟钰已经很让他生气了,这还有个唉声叹气的。


“不是师父,这是我的办公室您让我出——”


“江一苇?”


“师父您息怒,我开玩笑的,我出去了!”说着又叹了口气,出了屋还非常好心的给门带上了。


没有学长在只剩下亲哥哥,佟钰伸手去拽佟臻的衣领,眼泪又在眼眶门口打转了,“哥我错了嘛!”


佟臻敛颜,但其实心下已经软了,“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你告诉我你错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


佟臻抽了张纸巾给弟弟擦眼泪,“那你说。”


佟钰知道学长闹的一出是在给他时间想原因,不然一下一下的打脑袋都用来感受神经传来的疼了,哪还能想事情,他脑子反应还是比较快的,刚刚学长说强者互持、弱者互撕是单青跟他道歉以后他说的原话,但学长说“说的”挺好时停顿,他想学长是提示他说的好听,但没办到的意思。


“就是单班长轻视我的时候,我不够大度,哥是教训我心胸太浅,是!我是连长,我不该因此就不认真应敌。”


“所以该不该打?”佟臻对弟弟说话目光还是很柔和的,就是话硬了点。


“该……打”


“趴回去!”


佟钰可怜兮兮的又趴回桌面,一双手紧紧地攥着。


“放松点。”


佟钰调整一下呼吸,才松弛下来,就又被哥哥连打了三下。


“啊!哥轻点……”


“你一个连长,一点心胸气度都没有,最后还是人家单青先道的歉,你丢不丢人?”


佟钰疼的扬起身子,但他认为哥哥教训的没错,相对于单青他确实不如人家大度。强忍着疼就又伏下身了。


“啪!啪!啪!”换个位置又是三下。


佟钰咬着胳膊,疼的额间冒汗,但自知没脸再求饶,还自觉的放松。


“啪!”


“啪!!”


“……”


又打了不下十下,佟钰觉得整个臀部没一处是好的,自己感觉肯定打出硬块了。


佟臻再打,疼痛叠加,佟钰埋在胳膊下边呜咽了一声,马上就消音了。


佟臻实在是有些心疼下不去手,把人扶起来为人把腰带系回去,就听到佟钰低声认错。


“别哭了,听哥说。”


佟钰摸了一把眼泪,望着自家兄长。


“我让你跟着你学长身边学习,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磨练,更主要的在心境上,你要学会容人、容事,单青轻视你你就不好好跟人玩啊?那以后能让你委屈的事多了,你处处心量小,你这一辈子你做事情做不大,尤其在部队,我敢保证士兵们不会服你!”


“他们……就是……不服我!在他们心里,我可能还不如卜星文!”


佟臻歪着脑袋笑了一下,“是吗?那我听可说你学长早上带你晨跑,你没等着人还回去继续睡觉呢,诶你的上进心都让犬给吃了么?”边说边戳佟钰的脑门。


佟钰捂着脑袋撅嘴,“学长怎么可以背后给我打小报告!”


“大哥跟我说的!”


“哦!”佟钰想起来他倒是把事情告诉了叶清晏,那时候他这位大哥还笑话他,他要把这件事当乐子讲给哥听还真是他的作风。


“哥,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我跟着学长好好学。”佟钰张手去拥抱佟臻。


佟臻侧身,“咦~你这一身土,去冲个澡,换件衣服哥再让你抱!”


佟钰吹了个包子脸,佟臻两手把弟弟包子脸拍瘪,“我提醒你,以后在你学长面前收敛点,把他当成我一样尊重,你若是让他寒心,我这个哥哥你也不用认了。”


佟钰明显的肩膀一颤,他没想到他师父竟信任学长至此!


江一苇在楼道里瞎溜达,佟钰走路有些别扭,佟臻下手必然不清,因为他对自己的弟弟宠着归宠着,但决不惯着。


“怎么着?这是打的挺重的,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要!没学长下手狠!”佟钰说着自己扶着楼梯走下楼了。


江一苇回了办公室,“我猜师父打他不超过二十下,剩下的都是循循善诱。”


“怎么?你有意见?”


“师父您一定被他表面上的楚楚可怜给蒙蔽了,就刚刚跟我,他横着呢!”


“那你觉得打少了,刚刚为什么要提示他错误的点啊?”


“没有的事!”江营长拒不承认。


……


营区门口,江一苇把两个人送走以后,掏出手机,“星文,我再交代你一件事……”


评论(4)

热度(80)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